红军为何能夺下泸定桥前一周双方的战斗已决
01前言
红军长征路上基本都是恶战,如果说四渡赤水是主席用兵的神来之笔,强渡大渡河,飞夺泸定桥则成为古今战史上一段经典。如果仔细复盘国共双方作战的过程,又不免会产生一种感叹,实际上与红军作战的各路川军将领,这些“小诸葛”们个个都是能打会算,在大渡河畔的交战中,也纷纷表现出了他们狐狸般的狡诈,可惜,遇到了棋高一着的红军,这些“小诸葛”们最终还是铩羽而归,只好眼看着红军北上继续长征。
虽然这场战斗早已经是耳熟能详,但是个人觉得还是有必要进行一次复盘!
02红军发动进攻序曲,规模小但收获大,危机还在
整个大渡河战役的序曲,是一场小得没有伤亡的战斗。中央军红军先遣队,化装成国民党中央军的杨得志团在年5月24日顺利通过彝区,飞速赶到离安顺场渡口约六十里的擦罗小镇,将其拿下。驻守擦罗的只有几十个民团,被全部缴械,红军无一伤亡。
擦罗虽小,却是四川军阀刘文辉的一个重要粮食仓库。刘文辉本来计划将其转移,但是红军的进军实在太快,他还没来得及做转移的部署,红军就通过了彝区,到达了擦罗!
红军在此处缴获了多达二十万斤大米和其他粮食,每个士兵都把自己的米袋装得满满的,据说米袋可以装五天的粮食,剩下带不走的就全部分给了当地的农民。贫苦的农民们自然非常高兴,这一下刘文辉的损失可就惨重了。
毛、朱等红军领导人到达擦罗以后,看到这个胜利也很高兴,但是心情仍然很沉重,因为红军的形势仍然非常严峻。确切地说,红军到达大渡河的时候,局势相当凶险。
影视剧中的蒋介石和宋美龄
红军是通过川滇黔三省交界的彝族区到达大渡河畔的。中央红军从苏区出来的时候有八万多人,经过湘江血战之后还剩下不到三万人。由于民族政策做得好,红军行军迅速,没有在彝区耽误一点时间,让曾经叫嚣让红军成为第二个石达开的蒋校长“啪啪打脸”。红军虽然顺利经过了彝区,但是危险并没有减轻。在蒋介石的严令下,川军各部已经抢先占领了大渡河附近的各大渡口,而薛岳的十万追剿军也靠近了彝族区边缘的冕宁,很快就会通过彝区,赶到汹涌的大渡河沿岸。薛岳的十万中央军与红军不过距离四五天的路程而已。
按照蒋介石的计划,前后堵截,大渡河附近就是全歼红军的最好战场。
明显的敌众我寡态势,红军如果这个时候和敌人展开决战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唯一出路就是突破大渡河,杀入四川腹地,与红四方面军会师。关键问题就是大渡河能不能过得去。
红军沿左岸靠近大渡河,要越过大渡河到达其右岸。大渡河的水量特别丰沛,达到什么程度呢?在红军渡河的安顺场,水深达三十米,和世界最大的淡水湖苏必利尔湖相等,所以在这个地方架桥是很困难的,而且水从上游下来的时候,因为海拔落差比较大,所以就像半个瀑布一样奔流而下。这种情况之下,加之对岸还有敌军在阻截,红军怎么能够渡河呢?
水流湍急的河流,往往越向上游的地方越险,越不好渡,下游河面则宽阔一点,相对来说水流舒缓,好渡一些。
同样,在大渡河也有上、中、下三处可以渡河的地方:下游渡口渡河是最容易的,渡口富林的对岸叫作大树堡;中游的渡口便是红军进行大渡河强渡的第一个战场:安顺场;除此之外再想过河,就要到安顺场上游将近三百里的泸定桥了。
03面对蒋介石的命令,号称小诸葛的川军将领们如何算计
之所说川军将领都是“小诸葛”,他们针对大渡河的地形,和红军的战略意图,也分析出了在富林过河最容易的结论,所以他们把兵力布防偏向下游。
杨森的二十军,布置在大渡河下游的富林、大树堡等地,与宿敌刘湘的一个旅联防。
而刘湘的川军主力位于大渡河稍北的雅安、芦山一带,成为总预备队。
而实力较弱的西康省主席刘文辉的二十四军则在大渡河上游,承担着安顺场、泸定桥、康定等地的防守。
面对川军这群“小诸葛”的布防,红军则用诸葛亮当年办法来对付。
富林渡口再往南还有一个国民党控制的县城,叫作越嶲县城,《三国演义》中诸葛亮征孟获的时候,双方争夺的南中四郡,越嶲便是其中之一。诸葛亮五月渡泸,泸水就是大渡河。
诸葛亮当时“故五月渡泸,深入不毛”,最先打下的就是“越嶲”(读音为suǐ,一说读音为xī),这次红军到大渡河也逢五月,而且也是先打越嶲。指挥攻打越嶲的是红军的两位名将:左权和刘亚楼。他们二人带领一支小分队,5月23日先攻占了越嶲县城,接着攻占大树堡,直扑富林渡口。
这一仗当时左权打得非常漂亮。攻占越嶲的时候,活捉了该县的彭县长。说来这个姓彭的县长民愤极大,被活捉也是自取灭亡,红军怎么打就跑掉了,只是跑出去没多远,烟瘾犯了,不得不坐在那里开始吸鸦片烟,抽完了鸦片,红军也赶到了,直接活捉。
红军在县城公审了彭县长后把他杀掉,同时开始筹集物资,准备渡河。这样一来,吓得川军匆忙来援,不料,红军在这里渡河只是声东击西而已,早就把渡河目标定在了安顺场。左权和刘亚楼大造声势只是想把上游的川军调下来,省得妨碍红军去攻安顺场渡口。
在中央红军长征路上,在红军前面的四川军阀都有谁。川军中主要是三个军阀奉命阻截:一个是所谓“四川王”刘湘,他是四川最大的军阀;第二个是他的死对头杨森;还有第三个,是刘湘的叔叔刘文辉,这个叔叔比侄儿还小一岁。三个人共同组成了阻截红军的防线,但是三个人同床异梦,也注定成不气候。
刘湘在四川军阀中战斗力最强,是个“四川王”,但他也并不想与红军打仗,估计被红四方面已经打怕了。另外的原因也只是想保住的是川西坝子,只要红军不打成都老巢就行了,所以刘湘在整个大渡河的防御上,基本是出工不出力。只是将他的王泽浚旅驻扎在富林渡口,目的很明显,防止红军直接偷袭他老巢成都。
影视剧中的刘湘和刘文辉
第二个军阀杨森,在四川军阀里面是专门跟刘湘作对的,而且两个人的实力相差不大,杨森略处下风而已。杨森积极投靠蒋介石,希望在蒋介石的帮助之下干掉刘湘,所以他面对红军十分活跃,也是最听话的。蒋介石得知富林遭到袭击,红军准备在这里渡河,当即命令杨森前去阻击。杨森果然听话前往,他一走之后整个大渡河上游就只剩下三个军阀中最弱的刘文辉了,给红军创造了渡过大渡河的非常好的机遇。
在教科书中,我们可以看到红军突破泸定桥的辉煌,但实际在此之前,红军有一周的时间对此战进行铺垫,夺桥前一周的时间,诸多的因素真正决定了两军的命运。
既然刘湘调走了,那就拿刘文辉开刀。刘文辉在川军中也曾经是个厉害角色。
04几路川军同床异梦,红军狭缝中劈出一条血路。
既然刘湘调走了,那就拿刘文辉开刀。刘文辉在川军中也曾经是个厉害角色。
年他一度占据了四川八十一个县,他的部队达十四万人,与刘湘争霸失败,大伤了元气,被迫逃往西康,所统治的地盘也由八十一个县变成一个县,部队人数不到两万人。
因为实力小、本钱少,刘文辉开始也不想和红军硬拼,故此把主力撤退到了天全等地,反正红军进入四川,第一个倒霉的肯定是刘湘,自己正可坐山观虎斗。然而他的消极惹恼了蒋介石。蒋介石严厉督促,要求他在大渡河布防,挡住红军的去路,否则严惩不贷。刘文辉明白再不出力难免被蒋介石杀鸡儆猴以鼓动军心,因此不得不紧急部署部队,在上游防止红军渡河。但这时候再增强安顺场的防御,已经来不及了。
红军要打安顺场,虽然骗走了杨森,但并不能说完全骗过了蒋介石。国民党军中也不乏战术高手,很多人提出过,红军打富林是硬碰硬,不符合他们一贯的战术,有可能是声东击西,极有可能要打安顺场。
不过蒋介石对此并不在意,他认为这根本不是一个需要调兵解决的问题。安顺场这个地方,对红军来说似乎并不吉利,太平天国石达开就死于这里。石达开被认为是太平天国中的军事天才,他最后的命运就是在安顺场由于不能顺利渡过大渡河,遭到清廷四川巡抚骆秉章所部围攻而全军覆没。蒋介石曾经说过要让毛泽东成为第二个石达开。
既然想到了这种可能,为何蒋介石和川军还是要把杨森调走呢,是对安顺场不加重视?肯定不是,这是因为安顺场早已有部队防守,而且蒋介石给守将下了一条对红军来说相当致命的命令。
安顺场两岸各有国民党军一个营驻守,北面有一个营,但服从于南岸指挥。南面这个营的营长名叫赖执中,负责整个南北两岸的防务,也就是前面所说的安顺场守将。蒋介石给赖执中下的命令是要他立即把安顺场所有的房子、粮食全部烧掉,而且要把所有的渡船拉到北岸去,让红军到了河边也没法过河。赖执中如果认真执行这条命令,红军还真的麻烦了。
问题是这位赖执中并不认为自己有必要立即执行命令。据传统说法,此人是个土豪恶霸,还是个“袍哥”领袖,这些都是史实。然而,他居然还是一个报社记者,现在泸定记载石达开覆灭经过的石碑碑文,就是他撰写的。当然他主要还是一个土豪恶霸,这意味着安顺场一半以上的房子都是他们家的。
对于蒋介石来说,赖执中是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地方军阀,但在赖执中眼里,蒋委员长再大也是远在天边。对于怎么迎战红军,他也有自己的小算盘。
赖执中对手下说,房子不用烧,这都是我们家的,烧也是烧我们家自己的房子。红军现在还在彝族区,一时半会儿过不来,起码得半个月呢,也许根本就过不来,那我着什么急?再说他过来以后也不见得真照着蒋委员长说的直接来打我的安顺场,上下游都有渡口,他不定打哪儿呢,如果红军真的来了我再烧也来得及,万一红军不来,我们家家产就保住了。
至于命令嘛,蒋委员长又不能亲自来检查,赖营长还真没当回事。说起来,满脑子的小九九,赖执中也是个“小诸葛”。
当然他也做了一些准备,只是这个准备后来为红军帮了忙——赖执中在安顺场保留了一条比较大的船。这条船是干嘛的?一旦红军真的来了,他得放火烧房子,烧房子以后得坐这条船跑到对岸去嘛。赖执中准备得挺充分,但是没想到,红军比他预料过彝族区的时间提前了半个月。
到达彝族区后,红军总参谋长刘伯承和彝族首领小叶丹两个人歃血为盟,红军得到了彝族的支持,迅速过山,夺取擦罗。在派兵骚扰富林的同时,红军主力已经直取安顺场。
从擦罗到安顺场中间有五十里路,赖执中设了好几个哨所,他认为擦罗万一被打了的话,听到消息以后再来烧房子也来得及。没想到的是,擦罗之战一枪未发,有个区长被俘还给红军开了路条,于是红军就拿着路条,一个一个干掉了赖执中的哨所。红军到安顺场时,赖执中还在家里面跟太太们推牌九呢。
红军出现在安顺场镇子旁边,因为是便衣,赖执中的保安队还认为是彝族,也就是少数民族的同胞到山下抢东西来了。于是用彝族话对他们大喊“倮倮滚回去”。不料对面回答——我们是红军!
战斗打响,安顺场的国民党军抵抗了多长时间呢?总共抵抗了二十分钟。这二十分钟的抵抗让赖执中逃了一条性命。他是跳墙跑的,腿摔折了,由几个“袍哥”兄弟架着逃到了山上,那条救命船也没用上。
红军打安顺场的指挥官是孙继先,后来的开国中将。他的一个先头营打下了安顺场,应该说是立了一个大功,不想却差点气坏了刘伯承元帅。原来,孙继先在进攻安顺场的时候,红军大队包括中央机关都在后面等待,拿下来了,全军就可以过大渡河了,如果拿不下来,马上要另想办法。
出发前,刘伯承元帅对孙继先说,你去打安顺场,只要拿下来,马上给我打一发绿色信号弹,全军才能往前走,切记切记。
结果大部队在后面等了几个钟头也没见到信号弹。
于是刘伯承想,看来我们没能拿下安顺场,得安排大部队火速转移,走别的路。战情不顺,当时还在下雨,心情可想而知。幸好刘伯承是个心细的人,他派了一个侦察员,说你到安顺场去看一看我们的部队撤下来没有,撤下来的话,马上把他们带回来归队,省得他们走散了。
这个侦察员骑马而去,迅疾而返,说报告总参谋长,我们已经拿下安顺场了。
刘伯承当然生气了——孙继先,我早就跟你说过,只要拿下安顺场就给我打个信号弹啊?怎么忘了?
就这样部队到了安顺场,孙继先跑来见刘伯承。刘伯承大怒,说你怎么回事?我不是告诉你拿下了要给我打一个信号吗?孙继先说我忘了,我有比这个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了。刘伯承奇怪,有什么事比给全军报信的事情还重要?
孙继先说,我找到了一只船,正是赖执中那条救命船。赖执中没来得及用上,反而被红军缴获了,成为红军强渡安顺场的那条船。孙继先把这个事一说,刘伯承仔细一看孙继先像泥猴似的,马上心软了,改变了态度,说你们马上到镇子里,找点好吃的东西,先吃一点,好好休息。
此时,红军需要立即组织强渡安顺场,控制对岸的码头,这样红军主力才能够过河。最终指挥强渡的还是孙继先。在北岸,国民党军还有一个营,这个营的敌军尽管素质不高,装备还是不错的,居然还有迫击炮,曾经用迫击炮轰击了红军过河的渡船,使其一度失控,撞在礁石上。但是由于船工的努力,八个人用篙撑住礁石,最后使船顺利地奔向了北岸。
此时,红军把最后的四发炮弹全用上了,由红军中的号称炮神的赵章成,指挥炮兵在南岸向北岸进行炮击,三发两中,摧毁了国民党军的碉堡阵地。但敌军仍没有溃散,这个营的主要成员是“袍哥”。“袍哥”属于民间帮会,于是孙继先率部登陆的时候,他们就照着帮会的方式,抡着大刀冲锋上来,向岸边的红军发动反击。结果,赵章成的最后一发炮弹正掉在冲锋的这些“袍哥”兵中间。在川军的混战之中,火炮通常是助威的,直接落在头上的很少,遇到红军这样的神炮手,“袍哥”们顿时乱了阵脚,很快被打散了。
神炮手赵章成
在整个强渡大渡河的战役之中,我们看到一个有趣的现象——红军为什么能打赢,一方面当然是红军不怕远征难,战术战略上有很多出色的地方;另一方面,就是双方对战争的理解是不一样的,浑如龟兔赛跑。
红军是有理想的军队,为了理想他们愿意献出自己的生命去拼死作战。而四川的军阀作战不是这样的。他们打仗时是什么样的一种心态呢?仗是要隔着四五百米打的,如果打得着那纯属上天安排,打不着,那也是上天安排的。而双方在交锋的时候,官长们在干什么呢?城外战斗在打,很多时候双方长官的太太们还在一起打麻将,这就是川军当时对战争的理解。
习惯了这种低烈度战争,碰上了红军这样的英勇之师,川军难免会非常不适应,安顺场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几发炮弹落下来之后,“袍哥”们就被打散了,于是红军顺利地占领了北岸,控制了整个安顺场渡口,主力部队开始渡河。
值得一提的是面对红军,川军并非全无战斗力,刘湘和郭勋祺等部曾给红军带来重大损失,但刘文辉部的素质的确不佳,而且官兵不知为何而战,难有士气。
拿下安顺场之后,红军开始渡河,但实际上形势并没有得到缓解,蒋介石并不担心红军拿下安顺场,反而正中下怀,马上令各部迅速赶向安顺场渡口,围攻红军。
原因是什么?石达开在这里覆灭,并不仅仅是因为遭到了清军的包围,还有一点,就是安顺场这个地方水深流急,船渡耗时太久。当年石达开四万军队两三个星期还过不去,红军这时候也有将近三万人马,如果在这个地方渡河的话,会花费极长的时间,尤其是红军当时在这一带只有一条船,另外找到的三条船都是需要维修的。蒋介石的看法是如果红军在安顺场滞留,就会真的成为石达开第二,被蒋介石军队消灭在这个地方。
这个看法应该说颇有道理。红军第一天只渡过去七百二十个人。而这个时候已经有人出来提醒毛泽东了,这是安顺场一个九十岁的老秀才。这个老秀才在和红军将领们攀谈的时候说“大军在此不可久留”。这一句话被毛泽东听到了,连忙说他不应该是秀才,应该是状元:他认为这个老秀才是很有远见的。
注意到了这个问题,安顺场开始渡河没有多久,红军便开始安排部队继续向上游前进,直奔泸定桥?
05夺取泸定桥的惊险过程,双如何相互算计,最后红军技高一筹
就在红军准备夺取泸定桥的时候,蒋介石肯定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他认为以老对手毛泽东的军事才能,红军一定不会在安顺场这个地方坐以待毙,他会去哪里?泸定桥是唯一的出路。
所以蒋介石当时给国民党中央军主力薛岳的命令并不是让他扑向安顺场,而是直奔泸定桥。同时下令,刘文辉部立即派部队死守泸定桥以避免红军突破大渡河天险。
历史的背后常常隐藏着微妙的秘密。核对当时各方位置,我们忽然发现,在红军决定夺取泸定桥的时候,泸定处于非常空虚的状态。如果红军先到这里,很可能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拿下泸定桥。这是因为国民党军原来驻守泸定桥的部队是刘文辉手下余松林的第二旅,最初刘文辉消极避战,把余松林旅抽调到自己的老巢康定去进行防守了。于是,在泸定城便出现了一个暂时的真空,根本没有国民党的正规军。
在蒋介石严令之下,刘文辉不敢不驻守在泸定。他立即调北岸最有战斗力的一个旅:袁国瑞的第四旅,迅速赶向泸定桥进行布防。袁国瑞的部队在雅安,距离泸定桥比红军近一点,但行军也很不容易。
袁国瑞也是一个典型的“小诸葛”,很会用兵。他的部下共有三个团,分别为第十团、第十一团、第三十八团,这个编制在川军里面算是很了不起了。因为在川军,特别是在刘文辉的部队,编制看起来大,实际属下的部队却少。一个旅,按国民党军正式编制是两个团,袁国瑞的一个旅能编三个团,所以是一个加强旅,也是刘文辉的拳头部队。
袁国瑞把第一个团即杨开诚的十一团,派到了东线,沿着大渡河往下游安顺场方向前进,迎头阻击过河的红军部队。
另外一个团,谢洪升的第十团放在了后面一点,给十一团做预备队,所以他尽管接受的任务是防卫泸定,但主要兵力却是针对下游的,防止红军沿着河的右岸往上走,来夺泸定桥。另一个团,即李全山的三十八团,则奉命赶往泸定桥担任防守。
单从用兵角度来说,这样的安排是合理的,因为他知道右岸沿河而来的红军比对面进攻的部队威胁更大。袁国瑞的如意算盘是只要迟滞红军两三天,大批援军便可到达,这应该是不难的,自己用不着大费周折。
袁国瑞在动脑筋,红军也在动脑筋。毕竟还有三百里山路,怎么走?相对来说右岸的路好走,有一条骡马大道。
红军当时在右岸的部队即从安顺场已经过河的人马,由刘伯承和聂荣臻指挥,包括红军第一师和陈赓率领的干部团一部,都是红军的精锐,是夺取泸定桥的右纵队。这支部队沿着右岸一直往上打,直取泸定桥,他们必然与袁国瑞的主力迎头相碰。
左岸则是红军的主力部队左纵队,以红一军团没有过河的部队、杨成武和黄开湘的红四团为先锋。他们在27日清晨从安顺场出发,左岸这边,只有山中的小路,而且有几处天险很难突破。
最初红军总部是期待右路先赶到,因为冲击泸定桥如果从对岸打是不好打的。但是川军“小诸葛”袁国瑞也料到这一点了,红军碰到了一个难缠的对手,战略目标没有那么容易实现。在右纵队面前的铁丝沟和飞越岭,川军都布置了防线,组织防御。右路红军的进攻很犀利,但是速度不可避免要受到削弱。
这时候,就要依靠左路了,然而,左路也有几道关口。
第一道关口叫菩萨岗,这个地方有余松林旅留下的一个营,且只有一条很窄的路可以上去,堪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菩萨岗之后还有一个险关叫猛虎岗,也驻了川军的一个营。再往后还有一条磨西河,由川军一个特务连防守。突破这三道关,还有二百里的路才能到泸定桥。
这仗不好打。石达开覆灭前也想到去夺泸定桥,他就是打到猛虎岗的时候,就再也打不过去了,只能退回到安顺场,最后被消灭在这里。
没想到的是,这三关红军轻而易举闯过去了,过程令人惊讶。
第一道关菩萨岗的川军抵抗非常顽强,打了一个小时。但红军在长征之中已经打过很多次这种仗了,有对付这种险关的经验。红军向当地百姓请教,找到了一条小路,由少数人员攀援绕到敌军后方,把国民党军的退路掐死。守军顿时乱作一团,他们本来居高临下射击红军,现在红军从后面朝前打的时候,也就是从上往下打,国民党守军出现了一个很尴尬的情况——无处可逃,于是这个营长举手投降。
红军轻取菩萨岗,接着直扑猛虎岗。猛虎岗的守军还不知道菩萨岗已经丢了,防守松懈,此时正好下大雾,红军摸上去便打起了白刃战。这种打法对川军来说正中软肋。辛亥革命后,军阀混战中有个说法,川军怕滇军,因为滇军打仗的时候,一打就冲过来拼刺刀,川军对这种不要命的打法一直不适应,所以经常吃败仗。实际上,滇军也是迫不得已,他们的装备比川军差,川军已经装备了后膛枪,滇军使用的仍然是前膛枪,这种枪是不能卧倒装子弹的,所以与其站着往枪里塞子弹的时候被对方打死,还不如干脆冲锋拼刺刀。
红军这一次攻打猛虎岗也是采用了白刃战,川军轻易就放弃了阵地,逃走了。
前面的守军败退下来,乱成一团,将守磨西河的特务连也裹挟在一起逃跑了,但他们把河上的木桥烧断了,红军修这座桥花了两个小时。而红军要求第二天就赶到泸定桥,还有二百里,这二百里地怎么走呢?
红四团不愧是红军精锐,不顾山路泥泞,全力直奔泸定桥而去。这里面有个小插曲:在很多关于飞夺泸定桥的描述中都有这么一段描写,《大渡河》电影里也是这么拍的:
红军在朝前赶的时候,对岸的国民党军,也在向泸定桥的方向前进,跟红军夹江而过。两边互相能看得见。此时已经入夜,国民党军打着火把行军。红军怎么办?红军的办法就是干脆你打火把我也打火把,冒充川军。
对方用号音来联络,红军打下菩萨岗,活捉了一批川军,那里面就有号兵,依照川军的号谱回答——我们是从猛虎岗上撤退下来的部队,正在向泸定桥方向前进。这一回答对方也就不疑心了,于是双方继续赶路。
对面那支“愚蠢”的国民党军,便是李全山的三十八团。
此后的事情却有些出乎意料。半夜下起了大雨,国民党军方面吃不了苦,停下宿营,而红军则继续前进,结果准时到达了泸定桥。也就是说二百里路仅用一天时间就赶了过去,包括指挥员杨成武,当时他的腿部已经在前面的战斗中负伤,而战马又给了别人,他硬是拖着伤腿走了二百多里地。这是非常了不起的一件事情。
根据川军当时参战的老兵饶杰先生的回忆,真正的战斗中还有个令人哭笑不得的情节,当红四团奋力行进,在第三天,也就是5月29日凌晨赶到泸定桥左岸的时候,发现泸定城里插满敌旗,有敌人正在拆桥板。
红军一开火,拆桥板的敌军便逃回对岸去了。但是,看到泸定城里敌军已经有了准备,而红四团一日一夜地奔袭,只剩了四分之一的人员,所以便守住桥头,等待后面的主力部队陆续到达,再对泸定城发起攻击。
问题是这一次红军的情报出了问题。泸定城的守军不是早就被调走了吗?李全山又在半路扎营,城里哪来的敌军呢?竟然是李全山唱的“空城计”
正常情况下,红四团赶到后如果立即发起攻击的话,很可能一下子就把泸定桥拿下了,原因是这时候泸定城里国民党的正规军只有一个排,三四十人的兵力。李全山不是跟红军赛跑跑不过吗?他倒没识破红军的身份,但担心自己不能及早赶到泸定而受老蒋的处罚。这位李团长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把自己一个团里面,所有善于攀援的云南兵都召集起来,包括当时担任连长的饶杰,一共找到三十多人,就由饶杰带队,每人扛一面旗先赶到泸定城去把旗插上,对上对下都有交代,至少表示我部已经赶到了。
这三十多个云南兵的确先赶到了,而且给红军造成了错觉,使其错过了轻取泸定桥的机会。中午,红军开始强攻泸定桥,而李全山的部队也赶到了。
泸定桥,实际是由十三根大铁链连起来的,两侧四根作为护栏,底下九根,有粗有细,上面铺木板为桥面。这座桥走起来什么感觉?反正我走的时候老觉得自己是歪的——这是由于上游水势汹涌而下造成的错觉。幸而只有饶杰一个排的部队赶到泸定,来不及将桥板全部破坏,根据当时参战官兵的回忆,他们破坏的,主要是红军占据的这一侧的部分木板,红四团忽然杀来,吓得他们来不及拆其他桥板就跑回对岸去了。
双方都赶到了,这个时候夺泸定桥这仗应该怎么打呢?只能采取强攻。
怎么强攻?红军在桥的这一边布置了六挺重机枪,不断地朝对面桥亭子方向射击,川军也在还击,但是红军的火力更强。这个对射的结果是,李全山这个团一个小时就伤亡了五十多人,军阀混战中,打半个月恐怕也没这么大损失,这个打击对他来说相当震撼。双方在对射的时候,杨成武便开始组织突击队,也就是后来所说的夺桥二十二勇士,由廖大珠连长率领,准备对泸定桥发动类似于敢死队的冲锋。
泸定桥最后的冲锋情况,由于年代久远仍有很多等待探讨的细节,然而有一点是可以确认的——关键时刻守军方面因为一个意外情况出现了动摇。
什么意外发生了呢?李全山在守桥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的侧翼有部队进攻。这个进攻对他来说打击非常大,“深通兵法”的李全山当时就动摇了,认为泸定城守不住了。
从理论上说,侧击泸定的部队似乎应该是红军由刘伯承率领的右纵队,史学界也的确有这样的推测。但比较明确的信息是他们这支部队当时距离泸定还有五十里。右纵队的战斗打得非常激烈,他们先和袁国瑞的十一团交手,把川军的这一个团打垮,攻占铁丝沟,接着向飞越岭进攻,这是袁国瑞的第二道防线,守将为十团团长谢洪生。泸定桥遭到侧击的时候,似乎飞越岭的战斗还在进行中。
这支发起侧面攻击的部队,应该是在进攻泸定桥的时候,杨成武组织的第二支敢死队。这支敢死队由两个排组成,坐木筏强渡大渡河,这是非常危险的做法,堪称九死一生。红军乘坐木筏子强渡,瞬间便被冲得不见踪影。人们都以为他们遇难了,实际上,这批红军虽然被冲到下游两公里远,但终于还是到达了对岸。
这些战士过去以后,尽管只有六七十人,但还是沿着右岸直扑泸定桥,向泸定桥的守军发起了攻击。要知道泸定桥由敌军的一个团驻守,大概一千人左右,从常理而言,这六七十人能发挥什么作用呢?
但战场就是这样捉摸不定。川军的将领们个个都是“小诸葛”。泸定守将李全山也不例外。正面红军的火力太强,一下子打掉他五十多人,从未碰到过这么硬的对手,李全山已经开始动摇了。但是军法无情,他还想再坚持一阵。这时候红军又从侧翼打过来,李全山深通军事理论。
理论上说,守桥,对方从一面来进攻的话,一般都是守军赢,因为有地形的优势;但守桥的部队如果遭到两面夹击的话,一般都是守桥的完蛋,因为守桥部队的火力是朝着正面的,如果遭到侧击的话,则缺乏还手的能力。
李全山彻底动摇了,马上给自己的上司袁国瑞旅长打电话求救。但这时候袁国瑞自顾不暇,刘伯承的右纵队打到了飞越岭。按说飞越岭上有国民党军一个团的兵力,怎么也能守一阵,但前面的十一团被打垮得太快了,飞越岭守将、十团团长谢洪生被吓坏了,拔枪自伤。连团长都自伤,部队当然无法坚持,很快整个飞越岭防线就败下来了,红军直冲袁国瑞的旅部。袁国瑞正在布置转移的时候,李全山电话打来要增援,袁说我这边也很艰难。
就说了这么一句话,电话线就被打断了。这样李全山彻底绝望,放弃了继续坚守泸定桥的决心。他把连长饶杰叫来了,令他带队坚守泸定桥的桥头,自己逃跑了。
就在这时,红军的突击队,在重机枪的掩护之下,飞越桥面,直扑桥亭。守军因为指挥官逃跑已经军心混乱,根本无心再来阻挡红军。怎么办呢?只来得及放了一把火,但没能阻止住红军的进攻。这时候右岸刘伯承部先头部队也赶来了,红军就这样夺下了泸定桥。
06事后分析
飞夺泸定桥,强渡大渡河,使红军摆脱了从撤离苏区开始便在后面阴魂不散、紧紧追赶的国民党“围剿”部队,打破了蒋介石部署的围追堵截。红军从此获得了新的生机。
从这一仗的战斗过程,我们可以看到,红军的对手,一个个都是“诸葛亮”,也都能掐会算,但最终还是败了。他们败在哪里呢?
恐怕第一是败在各怀心思,勾心斗角,没有红军那样执着的理想;
第二则是败在站错了方向,站到了历史发展的对立面,自然战心尽失,就这一点,就是换成真正的诸葛亮,恐怕也是无法挽回败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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